逆着秋风,悬崖转身。
三千里缠绵青山却偷偷生长出一条隔开俗世的路。
还能往哪里逃?逃出红尘,身上却依旧沾满了红尘的味道。
它会找到你,它从来不会忘了你。
它带着赤红色的云,招来漆黑色的雨。
从梦里,从心底。
挑乱心魔。
时辰到了,谁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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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力了......”
姚周点上一根烟,却喝不下倒在玻璃杯里满满的酒。
红的透亮,透出他不安的双眼。
“死缓,五年。”
“小熙,这是我所能做的最......”
他说道一半,好像那口没有吐出去的烟堵在了嗓子上一样。
苏小熙那口面足足咀嚼了五分钟。
然后她顺带着喝了一口清汤。
“叔,吃面。”
苏小熙头也没抬,她只是小声的说。
那股酸味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紧绷着脸,尽量不让自己抬头。
眼镜好像要碎掉一样,猩红的血丝爬满了眼白,绘成了生动的蜘蛛网。
“......小熙你...你尽量还是控制一下,别太......算了,吃面。”
姚周突然发现自己这张能将佛祖说到买张车票去东莞的嘴突然好像粘上了千斤的石头一样,沉的吓人。
“.....没法了吧。”
苏小熙将筷子轻轻的放到碗旁。
“没法了....你爹他实在是造孽太大......”
“那就让他直接去死吧!到死了都忘不了那个女人!”
苏小熙突然抬起头,咬着牙关,声音好像从撕开了胸口一样。
烟灰烧了一路,姚周看到了女孩那双赤红的,眼泪不停地涌出的双眼。
她牙龈溢出了鲜血,混着唇角沾着面汤里的油。
和眼泪一起落到了桌子上。
“小熙......行了小熙。”
他想拍拍女孩的肩膀,可是他发现自己没这个胆子。
他举起手,烟蒂倒在他的手背上。
直到他将烟头掐灭,放到桌子上,他还是没喝下去一口杯子里的酒。
“我送你回去吧,小熙。”
“把酒喝了吧,挺贵的。”
苏小熙抹了一把眼泪,她红着眼睛,勉强将自己的嘴角挑出个微笑。
“好....好。”
姚周的手指不停的磨来磨去,他端起酒杯,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这个,是我爹很早之前卖了一栋房子之后留给我的,当时的房价还没有现在这么高,也不知道,这点钱叔你觉得的够不够。”
苏小熙将一张银行卡放到姚周面前。
“密码就是一二三四五六。”
苏小熙说完,她将搭在椅子背上的校服搭到肩膀上,站起身就往外面街道上走去。
“小熙。”
“这钱你拿回去吧......这个叔不能要。”
姚周连忙叫住苏小熙。
“没事,叔,你拿着吧,你给我爹多加了五年的命......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我爹那五年的命.....如果叔你嫌少的话我可以把我爹给我留的那套房子也卖了......”
“小熙....小熙这钱你告诉我怎么收....你......”
“你一个....”
“我没事,真的,吃饭钱我还是有的。”
苏小熙推开姚周捏着银行卡的手,转身就走了。
推开门的时候,女孩两手攥着们把手,愣了一会儿。
“要不叔送你回家吧,小熙。”
姚周连忙说道。
“回家?.....哦....不用叔,我没事。”
苏小熙摆摆手,推开门,还回头给了姚周一个有些惨的笑容。
姚周摩擦着手指肚,他左手还紧紧捏着那张银行卡。
他连忙将银行卡揣进上衣兜里,他觉得那张银行卡如此的烫手。
烫的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喂?”
他又点着了一根烟,钻到了卫生间里。
“喂?”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小栗子,是我。”
“舅舅?”
“是。”
“舅舅....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死缓,缓五年。这回你.....”
姚周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这回你总该满意了吧。”
“死缓.....”
“行吧,死缓就死缓吧,总比无期要好,哎呀....我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还说呢,正好我这都入夜了。”
“那....那好,那你以后没事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姚周没有感觉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冷。
“.....呦....”
女人有些惊奇的说。
“怎么的,舅舅你这是同情人家苏小熙了?”
“没有......行了我挂了。”
“把人家老爹推到死路上,然后转过来同情人家,哎,舅舅你说你们做律师的是不是都和你这样?”
“........李小栗,你这话说的过分了,别什么时候指责我就吧我的职业带进去!”
姚周几乎是咬牙切出的说。
“....是是是,舅舅我说错话了,哎,我这不是在国外待久了,这外国的律师基本都是个拿钱办事的主......”
“我告诉你,李小栗,小乖和她苏小熙差不多大,和我女儿一样大的孩子没了娘,爹也被判了死刑!我同情同情怎么了?!”
“就算是我把他爹从无期判到了死刑....我.....我起码还让他得了个死缓.....起码....还有五年.....”
“我......”
嘴里的酒味还没有散掉,姚周现在一想起那杯子里的酒,就好像自己喝了满满一杯血一样,喉咙里的酒味混着烟味,满满鲜血的铁锈味。
他突然一阵干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先挂了。”
他挂掉了一瞬间,女人从对面说。
“哎,舅舅你收了她苏小熙多少钱?”
姚周将手机放回装着银行卡的口袋里,然后拧开水龙头,接水洗了洗脸。
他突然觉得手指尖有点疼,居然起了一个小水泡。
好像被烫伤了一样。
他想抽根烟,才发现最后一根烟刚才已经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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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人苏东林,犯过失杀人罪,私自挪用国有资产罪,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泄露国家机密罪,情节十分恶劣,影响特别巨大,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第三百八十四条,第二百九十四条,第三百九十八条,判处被告人苏东林死刑,缓期五年执行,没收全部个人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柄木槌落下,砸出不大的声音。
然后铁锤重重的砸在苏小熙头上。
宣告她那个虽然对她并不算很疼爱的父亲的死讯,宣告她买也没有任性的资本。
宣告她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一个带着血缘的亲人。
她从酒店回来的那一晚,坐在属于她的那间小房子的阳台上整整一晚,一直到晨曦时,朝阳升起。
她觉得无比刺眼。
然后才知道,这么多年,她竟然没有哭过一次。
今天的朝阳,依旧很刺眼。
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去当兵,而是随着师父藏在大山里,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肯定没有经历过哪些钻心的疼,也肯定没有流过那么多的血。
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居然有些害怕刺眼的阳光。
当年她选了最艰苦也是最危险的边防,心底里深藏着,会有个时候,自己能光荣的去战死,能快点逃离这该死的皮囊,再为她那个已经身背骂名的父亲,争一点光。
让他知道他的女儿,不是个只知道任性不喜欢上课学习的女孩。
可是到底什么也没证明出来,她负了一身的伤,光荣退伍,父亲还是要死。
她身上没有骄傲,只有深深的遗憾和疲倦。
她直到退伍之后,发现该死的人还是要死,逃跑的人还是不见踪影。
她自己成了一穷二白的一个成年女人,有着一双满是茧子的手,还满是风沙的脸。
没有奋斗的目标,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的退伍费和父亲给她留下的钱都用完之后她该怎么办。
她开始一无所有,除了一双坚硬的拳头,还有干瘦的身躯。
“闺女这次做什么吃的了?”
玻璃对面的父亲睁大了双眼,满满的期待。
“我.....我这次什么都没做。”
苏小熙将额头顶在玻璃上,握着电话轻声的说。
她不敢看父亲一眼。
“......怎么没做啊。”
也许父亲还勉强笑着。
“这.......我不知道做什么。”
“鱼啊,猪蹄子什么的都行,别.....”
“不会啊.....爹,我真的......”
“.......算了算了.....这断头饭你能动得菜刀才怪了。”
“爹.....”
“爹你不怕死吗?”
“怕死能咋样?能逃过去啊?”
“你当初!为什么不跟那个女人跑啊!”
苏小熙突然咬牙切齿的喊。
“.......”
父亲那头一阵沉默。
“没胆子跑啊。”
苏小熙闻言,猛地抬头。
她眼神非常吓人。
“.....其实....其实爹还是担心你的,你找没找到工作....以后怎么办....什么时候嫁个人.....”
“你怎么不担心你那个儿子?哦对.....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种,他起码现在在国外和那个女人潇洒呢。”
苏小熙说。
“....小熙你.....”
“....我知道,爹,我肯定不去找那个女人。”
苏小熙勉强说道。
“但是如果我见到她,我一定让她和她的儿子不得好死。”
苏小熙盯着父亲的双眼。
“.....行了不说这个了,小熙你有没有找到个工作什么的....”
“又....我给白崇禧当保镖去了。”
“她.....她这个年纪应该是在上大学啊....小熙你这个.....”
“那就没有。”
“没有工作,没有对象,你担心着吧,一只担心着吧!”
苏小熙说完,猛地扔下电话,然后双手捂上了脸。
父亲只好用手指敲敲玻璃。
苏小熙放下手,狠狠的用脑门磕在玻璃上。
“没......爹我没什么说的了。你最后一顿饭多吃点吧,吃撑着,千万别饿着...”
苏小熙用嘴堵着电话。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干脆的着实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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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看着苏小熙一瘸一拐的走出门,
他转过身,看了身后的狱警。
“这个...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能见到活着的我了吧?”
狱警呆了半天,只好点点头。
“.....这小丫头,怎么走的这么快啊....我还没看够她呢。”
“她还是恨我啊。”
苏东林嘴唇颤抖着,小声的说。
他洗的干干净净的脸,白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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